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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味十足

作者: 来源: 时间:2021-06-02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饮食。比如,北京的烤鸭、武汉的热干面、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而我的家乡山西省清徐县有“酸酸”的老陈醋。

  自古酿醋数山西,山西酿醋在清徐。清徐县是山西省中部的一个小县城,是《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的故乡,也是中国老陈醋的正宗发源地和最大生产基地。相传,家乡西南有玉泉,尧曾亲往酿“醯”(古人对醋的一种叫法)。

  民以食为天。从古到今,美食永远是城乡生活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部分。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家乡人便开始用缸、瓮酿醋。一个一个缸、一个一个瓮摆在街巷中,散发着悠悠的醋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乡人开始琢磨酿造更多的醋,于是一个个酿醋作坊的雏形产生了,带着西汉的历史文化气息,保留着鲜活的生活味道。

  说起家乡的醋,一定得介绍一下老陈醋酿造鼻祖王来福。家乡人称他为“醋仙”。清徐县的水土深深吸引了他,他开始潜心研究酿醋,发明了“熏蒸法”“冬捞冰,夏伏晒”和“隔年陈贮法”,酿造出闻名遐迩的老陈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为融入了家乡本土种植的红高粱、水等特有的原材料,同时融入了独特的气候因素,成就了老陈醋独特的味道。

  置身明清风格的老醋坊,许多人会问为何叫老陈醋?秘诀就在一个“陈”字上,醋放的时间越长越好、越久越香。醋坊内的老石磨悠悠地转着,汁液汩汩从磨口淌出,伴着香酸浓郁的气息流进一口木桶里。老陈醋是黑褐色的,透亮清滑,舀一勺尝一下,会忍不住酸得叫出声来。酸得辣了眼睛、醉了心情,禁不住要张大嘴巴,长长呼出一口气,瞬间发现全身舒畅,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胃内的酸爽让人回味无穷。咂咂嘴会觉得酸得缓慢、长久、可口,酸得发甜、发绵、发香,酸得满足而后知不足,尝了一口还想再尝一口。

  或许正是源于对这种味道的依恋,家乡人和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家乡人爱醋,就和南方人爱喝汤一样,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要放一瓶,吃饭时可以说是无“醋”不在、无“醋”不欢。

  家里最爱醋的是父亲。每次他都会往上桌的菜里再倒入一些醋,直到屋里四处飘散出酸味才罢休。儿子忍不住嘟囔:“好酸呀!”父亲却说:“这才够味……”于是,在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儿子也越来越爱醋了,尤其是吃饺子的时候,没有半碗醋是吃不下的。我逗他:“这是饺子蘸醋,还是醋泡饺子呀?”儿子露出两颗大牙一笑:“好吃。”

  记得1996年父亲送我去湖南求学,远离家乡的他不忘在背包里放一袋醋。一路上不爱吃米饭的他,把醋浇在馒头上,就着热水填饱肚子,就这样一路跨越了多个省。我问父亲:“不酸吗?”父亲说,儿时家里穷,白米、白面几乎是一种奢侈品。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高粱面、玉米面,然后靠着一股醋味、一股盐味将每天的红面踢尖(家乡一种用高粱做的面食)装进肚子。

  对父亲来说,最惬意的是月上柳梢、蝉鸣蛙叫时,父亲坐在院里的柳树下,酒杯边备一碟醋,再备一碟“醋泡花生米”,唇齿留香之际能感受到父亲满满的幸福。而今,我们餐桌上的菜越来越丰富,但醋拌黄瓜、醋熘白菜、糖醋丸子等依然是家乡人的最爱。

  诗人陆游有诗云:“自古达人轻富贵,倒缘乡味忆回乡。”不管我们身处何地,依然会记住乡愁,心系故土,寻找传统的家乡老味道。的确,醋的酸味、思念的愁味,交织在一起,闻一下会让人醉倒在家乡唯美的夜色里,一起感受酿酒的杜少康无意发现醋的惊喜,一起欣赏房玄龄夫人为家庭和睦甘愿抗命喝醋成为“醋坛子”的坚毅,一起感受罗贯中畅写三国风云时的激昂……

  我想,对父亲而言,醋不仅是一种调味品,更是一种情结、一种记忆。对家乡人而言,“紫林”“水塔”“东湖”等知名品牌早已冲出国门,走向世界,醋不仅演绎成一种文化、一种精神、一种传承,更融入了血液、融入了灵魂,融入了对养生保健、平衡人体、体味百态的探索,成为家乡的一张响亮名片,成为家乡发展的重要经济支柱。2006年,家乡的老陈醋酿造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阳光斜照,微风吹过,家乡水塔醋塔楼上的铃铛声声入耳,像在述说老陈醋的故事。漫长的岁月里,只有一步一步丈量过家乡热土的人,才会看到醋坊外的彩旗飘满了乡村的街道,才会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酸味,才会感受到醋依旧散发着的魅力,穿过千年风雨历久弥新。

  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理想中的“琴棋书画诗酒茶”,醋味与生活并存,会永远伴随着家乡人,滋养着家乡人。风起时,它的香味会随风飘散得更远更远,依然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