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长大了都会飞走的。”我至今还记得母亲说的这句话。可是燕子年年春天都是要回来的，而我没有。为此我深深地自责了好多年。等到母亲故去，仔细算来，我在母亲身边的日子除了孩提时代，真的屈指可数了。

　　陪伴是不动声色的爱。这是我在老家和老父亲相处的日子里悟出来的。

　　父亲今年81岁了，在母亲去世后显得更加苍老。每当我从苏州回老宅，都会发现父亲浑浊的眼里放出欣喜的光。长满青苔的老院墙困囿着发黄的岁月，我和姐姐们从这里走了出去，只留下深深的回忆和眷恋陪伴着再也走不出去的老人。

　　古话说，父母在，不远游。那是在古代，现如今不走出去可能就无法改善生活。农耕时代的人们有个一亩三分地足以养老，如今不行，物质极大丰富，人们必须走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寻求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于是乡愁就在五湖四海弥散开来，于是山顶上常常留下游子登高的身影。

　　现在，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为老人安排了丰富的物资，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回家问询，每次，老人家总是回复：“我没事，你们没事就好。有时间就回来住住。”

　　但见平安身，无须衣锦还。在父母的心中，只盼儿女归来，不求儿女穿金戴银，陪伴数日他们也就心满意足。每年有几个时节父母最为牵肠挂肚，如果可能，一定要回到他们身边。春节、清明、中秋、重阳，每一次回家都能让老人们愉悦好几天。老人们吃穿不愁，睁眼环顾四周，天井中鸡犬三五成群，园子里花开花落，儿女不在，心中总有些许寥落。

　　前些年有一首《常回家看看》的歌曲唱到了人们的心坎里，“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带上笑容，带上祝愿，陪同爱人，常回家看看……”朴素的歌词直击心灵，得到普天下游子和留守老人的共鸣。仔细想来，有空多陪陪父母，就是爱的无声表达，一天几次的电话，不如回老人身边陪伴一天。真正的其乐融融，是屋子里面的欢声笑语，是灶台上的袅袅香气，是炉边的家长里短……

　　天空需要云彩的陪伴，才不至于落寞；溪流需要绿洲的陪伴，才不至于乏味；小草需要露珠的陪伴，才不至于枯萎。而人，则需要亲人的陪伴，才觉得充实、欢愉。

　　老一辈也曾有过背井离乡的日子，他们理解远行，也不得不接受儿女远行的事实。只是苦了村头的老槐树，在风雨里伫立，付出从清晨到黄昏的值守，承受从相期到爽约的失落。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说，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这一定也是个孤独的老人。日子悠悠地流淌着，黎明的一声鸡啼，唤醒了膝下承欢的清梦，不得不面对又一天的朝飨晚餐、落花流水。

　　老宅中的光阴在一个人的时候似乎很缓慢，却在儿女回来的时候加快了流逝的速度。送走了儿女，老人们只能和电视机交朋友了。他们坐在墙角，不言不语，怔怔地望着村头，也许在回忆过去的青葱岁月，也许在思念不久前故去的亲人。这世间的独处，太多忧伤；外界繁华的背后，又有多少彷徨；这静静的流光，恰是思念的模样。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们中国人的感情大多是含蓄内敛的，不会太轻易袒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的父母也一样。其实他们要的并不多，你在家小住几日，他们就会很开心、很知足。

　　多抽出一点时间陪伴老人吧，趁着老人还在。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莫留遗憾。

　　写到此，我拟定了归期……